附录包含“如果我朋友经历了亲友的自杀,我该怎么做”
指南pdf版下载链接: 提取码: cbqu
以此纪念。
本文“亲友”指的是亲人、朋友、爱人、亲密之人等。如果你的亲友自杀了,那么这本指南或许适合你。本指南旨在帮助有相应遭遇者了解自己的反应,以及提供应对建议。
指南介绍了在遭遇亲友自杀后,我们可能有的哀伤表现,以及一些应对方法。不过,受到我们各自过往经历、应对习惯、周遭环境等一系列的影响,每个人经历哀伤与丧失(grief and loss)的感受、方式、想法都是不一样的。这里只谈论一些常见的、泛泛的情形和方法。如果你感觉自己和这些情况不一样,那就不一样。没有一种哀悼方式称得上“好”或者“坏”,只有你觉得合适自己的,或不合适自己的。但是,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悲伤已经严重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学习、生活,而且过了一段时间仍然没有好转,建议尽快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具体的判断方法会在下文提出。
本文中列举的哀伤反应与应对方式,是从专业网站和自助指导网站上搜索而来,参考的来源会放在文章结尾。我也根据自身的经历和理解加一些阐释与分享。个人分享部分会标色,以和正文区分。
又,本指南在最后增加了“附录:如果我朋友经历了亲友的自杀,我该怎么做”的部分。自杀和其他类型的死亡,有时像扩散的涟漪一样,会影响到彼此牵挂的人。经历亲友的自杀不是个容易的过程,而对他们的周围人来说,想要提供支持和陪伴,也并不轻松。
*TRIGGER WARNING触痛警告*
本指南谈论的内容可能引起不适,或是触动不愉快的回忆。在阅读以下内容时,如果感到心跳加快、晕眩或其他情感和身体上的痛苦,请随时中断阅读。
即使自杀者可能在之前表达过自杀意愿乃至计划,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自杀者的亲友不会对自杀的确切时间地点有心理准备。自杀近似一个突发的创伤性事件,令听说了消息的亲友震惊。
此外,一些自杀的方式会伴随流血和肢体上的损害,对目睹了自杀场景的人而言,可能带来创伤甚至造成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让自杀者的亲友感到很难和他人讲述这件事,因为担忧他人对逝者的态度,也可能会担心他人的指责。无法吐露的痛苦令自杀者的亲友更加痛苦,而沉默也不利于人们获得自己想要得到的支持。
1. 认为TA的死是我的错
自杀者的亲友可能会“过高地估计”自己的角色或他人的角色,比如,认为家人和朋友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所以对方自杀了……并因此感到后悔。可是,回到当时,在那时所获得的信息、所处的关系牵绊……种种这些我们自身和周围的情况,使得我们在当时只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也无从知道,是不是做了另一个选择就一定会不一样。
而且,事后看来,自杀似乎是一个线性事件:因为一件事的发生,于是导致另一件事发生了。但自杀背后往往是多因素的,它们叠加在一起,最终导致了这个结果。而我们能做的可能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只是因为我们只能从自己的角度看出去,所以觉得只靠自己做或者不做什么,就能彻底扭转当时的情况。
又比如,有些亲友可能会想,是不是我不够好,好到可以让对方足够快乐,就不会自杀了。但自杀有时并不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够好,而是因为痛苦太强了,在某个瞬间,自杀者或许觉得除了这个方法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来停下痛苦。
有些亲友会想,是不是我当时拦得更用力一些,对方就不会自杀。但预防自杀依靠的是团队合作——不单单是你和专业工作者的努力,也包含了自杀者自身的努力。最终,是自杀者自己做出了选择。
把一个人的生命全然压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对谁都不公平。如果有人因你亲友的自杀而指责你,TA可能是无知,可能是因为无能狂怒。比如一对父母指责儿媳为什么没有拦住儿子,可能是将对自己的愤怒和愧疚发泄到了儿媳身上……不论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说出了指责,被指责的人需要清楚那不是自己要负的责任。
但承认自己或许无能为力是很难的。一方面,是不希望觉得自己对自杀者而言没那么重要,不足以重要到改变TA的决定;另一方面,如果想着“都是我的问题”,那它至少变得相对可控一些,“再努努力就好了”,但自杀连同其他他人的选择一样,不是我们自身试图努力就可以全然回避。
以及,此处澄清“这不是你的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这么想,或是不能感到愧疚、后悔。会有这些想法和情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只是在有类似想法和情绪的同时,记住这一点。即使我受过专业训练,我也仍会有类似的念头和情绪,我只是能更迅速地自我提醒,不至于太影响生活。
对自杀者的感受可能是复杂的。如果是意外或者其他病痛夺走了逝者的生命,全力责怪那场意外即可。但在面对自杀者时,由于自杀是自杀者的选择,自杀者的亲友可能会感到对自杀者的愤怒,即使明白自杀者的选择必有原因,即使我们自己也不希望去责怪或者感到愤怒。常见的会伴随愤怒情绪的想法有:
……
愤怒和失去自杀者的悲伤混合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亲友可能为自己的愤怒而进一步愧疚:“TA已经离开了,我为什么还要怪TA!”
但人的情绪的产生是无法被控制的,我们可以事后调节情绪,但我们无法遏制情绪的应激反应。如果你感到愤怒,如果你想指责离开的人,没关系,很多人都会这样,这都可以理解。你的心痛也是真实的,需要得到释放和抚慰。
而且,不论我们想什么,说什么,都不会再给自杀者造成任何痛苦了,我们的感受和离开的人无关,只和还活着的我们自己有关。
在面对创伤时,人会倾向于去构建一个有意义的叙事,来帮助自己理解发生了什么和找到内心的平静,就像再诉说一个故事,包含时间、地点、人物、发生了什么(what)、怎么会这样(how),以及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why)。
但是在问到“为什么”时,我们可能发现,我们永远都搞不明白是什么驱使我们爱的人选择在那一刻自杀。是什么让TA最终没有求助,是什么让TA选择在那一刻,而不是其他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们都知道是因为痛苦,但这也就是我们所能知道的全部。即使对方留下了遗言,我们仍可能追问自己:“就是这样了吗?”并且发现无法拼凑出所有那些深层次的问题。以至于在一些时候,失去了亲友的人会想,是不是原来我从不曾理解过TA。
有一定的可能,我们最终能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不论这个答案是不是符合当时的现实);但也有可能,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事实,即我们或许永远也得不到一个答案了,我们得到的只是一系列令人痛苦的疑问。
侵入式意味着即使我们不愿意,但它仍然会闪现在脑海里。可能在工作、吃饭、散步等任何时候,会突然想起自杀者、想起这件事。在事情刚发生时,它可能会很频繁。
有些自杀者的亲友会陷入不安中,以前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没想到突然发生了。亲友可能会担心其他人也自杀、也离自己而去,或是担心意外突然降临等等。
有时以为自己已经“好起来”,然而一旦到特定的日子,或者路过和自杀者曾经一起去过的地点,就会又触发哀痛的情绪。
或是原本刚开心起来,会无意有意地想起自杀者,而让自己又陷入悲伤中。
我们可能会经历以下全部或部分的感受,这些感受可能会同时或单独发生,未必遵循以下顺序,并可能会在最终接受之前循环往复。
① 震惊(Shock):“我感到麻木。”或“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感觉昏沉或是脱离了现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方法,让我们免受情绪的灭顶,来维持生活和工作。
② 否认(Denial):“我很好,什么事都没发生。”
特别当我们手上掌握的信息很少时,会有意无意地否认或是无法接受对方已经自杀的事实。直到我们一点点收集起更多的信息,开始试着分析和拼凑起来龙去脉。在那之前,否认帮我们屏蔽了些许痛苦。
③ 讨价还价(Bargain):“为什么不能……”、“如果xxx就好了”
它可能会伴随愧疚和自责。
④ 愤怒(Anger)
见上文“经历受伤、对逝者的愤怒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部分。
⑤ 抑郁(Depressed):“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觉得往昔的快乐和痛苦都失去了意义,也无法共同创造新的未来,一部分过去和一部分未来的可能性都连同自杀的人一起离开了。感到无望和挫败。
⑥ 接受(Acceptance):“我想念你(们),并继续生活。”
接受不代表忘怀,只是接受了发生的事无法被改变,而继续向当前和未来的生活敞开心扉。允许自己快乐地过下去,并同时缅怀离开的人。
由于自杀的突发性,自杀者的亲友可能没有机会和TA告别;甚至如果分隔两地,可能也没有机会参加追悼会。可以做一个自己的告别仪式,和对方告别。
告别仪式不用很隆重,用自己觉得喜欢的方式就好。有人会写一封信,把自己对自杀者的情感写进去,再埋起来;有人会撰写或是绘制自己送别对方的小故事;有人会去山岗上放气球,并看着气球慢慢飘远……如果你愿意,可以多做几次仪式,想做的时候就做,没有数量、形式上的限制。
如Christopher Hall所说,“死亡结束的是一个人的生命,而不是两个人的关系。”我们仍可以保存和对方的纽带/羁绊。我们可以用物体或其他外在形式代表这种纽带,如两人的照片,或是象征对方的纹身。也可以用一种无形的方式来带着TA——“认同”。
认同指的是欣赏、认可对方身上的一种特质,并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通过拥有对方的一项特质,我们就好像把对方的一部分变成了我们自己的,这样,只要我们活下去,TA的这部分就永远被我们带在身上。
这种特质可能是性格上的,也可能是工作习惯、生活方式、待人接物的方法、思考时的手势等等。
有时人们之所以紧抓痛苦,是因为感到痛苦是他们和离开的人唯一的纽带。我感觉接受(Acceptance)的过程,也是寻找到其他纽带来替掉痛苦纽带的过程。“我不必在痛苦之中才能再见到你。”
因为害怕他人对自杀的偏见和肆意评判,自杀者的亲友可能对这件事本身和自己的痛苦三缄其口。每个人处理丧失的方式不一样,如果喜欢用独处处理,那就独处;如果希望和他人倾诉,我们也并不孤单,能够找到愿意并可以理解的人。
我们可以从一个人平日里对类似事件的看法中判断这个人对自杀的态度,例如这个人在遇到自杀新闻时,是表达理解,还是对自杀的嘲笑?
以及,TA平时是不是一个良好的倾听者,是一个会认真听别人倾诉的人,还是一个你在和TA沟通时,会打断你、粗暴下结论的人?
在倾诉过程中,我们有权决定自己说不说、说什么、说多少。有权在倾诉过程中停下:“我很难受,我不想说了。”有权选择沉默:“我不想说这个。”
如果担心他人的反应,或是担心给倾诉对象造成负担,也可以寻求专业咨询师的支持。国内寻找靠谱咨询师的方法,请见>>;在国外,可以查找当地的counseling service,像北美有psychology today,上面有咨询师的信息和联系方式,也可以拨打当地hotline寻求转介;如果在海外留学,一般学校里也有受训过的咨询师。
不是只有很痛苦时,才能和咨询师倾诉。觉得有想聊的,觉得有事情不方便和其他人说的,或是你觉得有任何想跟咨询师聊聊的需要,都可以找他们。
我们也可以找自杀者的其他共同亲友来彼此倾诉。在各方愿意的情况下,可以一起缅怀和对方的回忆,并最后做一个仪式共同告别。但最好能确定一个人带领活动,并在活动过程中感到情感爆发时做引导或是及时喊停;如果特别担心的话可以找带团体的专业人士带领,但我不清楚国内是否有哀伤团体辅导。(补:北京回龙观医院2018年有自杀者亲友的互助团体,可以打电话咨询他们是否还在继续团体支持)
如果持续两周以上出现“情绪长时间低落”和“兴趣减退”情况,并伴随睡眠习惯改变(起不来/失眠)、饮食习惯改变(吃太多/吃不下)、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衰退、自杀念头等情况时,可以考虑去三甲医院精神科或者省会城市精神卫生中心就诊。
以上是简略版的抑郁症症状描述,DSM–5(《精神疾病统计诊断手册》第五版)中抑郁症的诊断标准见:
在DSM–4中,尚有“丧亲之痛”这一分类,认为在经历亲友死亡后,如果要被确诊为抑郁,需要以上表现持续两个月以上。但DSM–5取消了这个分类,认为丧亲只是促发抑郁的一个因素而不是分型,因此适用“两周条件”。对此争议很大。而我个人觉得,不管如何,人要是选择继续过下去,就只能尽力维持工作学习和生活,倘使影响到了生活,不管是不是会被诊断为抑郁症,总是得想想办法应对。因此作为丧亲者的个体,无需管“我是不是符合抑郁症标准,如果我不符合是不是我就不能去就医或治疗”,影响到生活了(比如一直失眠)就试着去应对即可,不论是看医生、看咨询还是其他应对方法。
不用强求自己“过去”、“放下”、“看开”。人们总是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或是担心自己好起来得不够快,但哀悼需要时间,如果强求自己好起来,压抑自己的各种情感,只是徒增焦虑。
而且每个人的时间并不相同。有的人几个月会缓解,有些人可能要几年。《日常生活的创伤》(The Trauma of Everyday Life)一书作者Mark Epstein的母亲在88岁时告诉他,在丈夫去世四年半后,她仍然思念他;而她曾经花了十年时间才接受了自己第一任伴侣的突然死亡。
“你可能会觉得我现在应该完全翻篇了。(You’d think I would be over it by now)”她说。而Epstein回答:“创伤从来不会完全消失。它可能会改变,时间可能会软化它,但永远不可能完全消失。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应该翻篇?我不认为这行得通。”
“所以我不用为自己没完全翻篇而愧疚了?”她问。Epstein写道:“创伤也许永远无法以我们所希望的方式消失,但或许它们也不需要这样。创伤是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而不是‘尽管如此’——人才之所以是人。”
建立daily routine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拥有对生活的掌控感,或是帮我们在悲痛中维持日复一日的生活。生活习惯可以是固定时间去附近小超市购物,也可以是早上几点起床、喝同样的茶等等。
5.1 调节情绪
想一想,平时做哪些活动会让你心情舒缓些?按照“会累/不会累”、“激昂/舒缓”两个维度来罗列,然后把它们存在手机里,或者贴在床头,当你需要的时候,你能迅速找到合适的调节情绪的方法,而不用反复思考,更增加负担。
举个例子,【我的工具箱】
不怎么累,且心情较为平静的活动:摸猫/散步/读同人/泡澡...
不怎么累,且心情较为激动的活动:吃火锅和烤肉/在家看电影
累,但心情平静的活动:和好友聊天/游泳
累,且心情激动的活动:写作/遛狗/出门看电影
这么区分的原因,是为了在不同情境下,能迅速找到更合适的活动。
比如,当我已经万分疲惫的时候,就不适宜去采用会让人“累且心境动荡”的活动,而选择“不怎么累且心情平静”的活动。
而当我感到无聊、低落,却仍有体力时,就可以选择能让心情cheer up的活动,并根据剩余体力选择会累或者不累的活动。
同理,还有一个可以用来区分活动的维度是时间长/短。例如,五分钟内可以提升心情的方法(例如,吃巧克力),需要十五分钟舒缓情绪的方法(例如,散步),需要一两小时舒缓情绪的方法(例如,看小说)等。按照自己的日程表,选择合适的活动。
另外,建议每天都安排一些时间,做一下工具箱中的活动。情绪和其他方面的健康一样,如果能做好日常的恢复和维护,更不容易在突然的重压下崩溃。而且,如果能有更多感到平静或者愉悦的时间,相应地,痛苦的时间会少一些。
如果有自己的房间,可以在里面布置一个角落,称为安全角。可以在里面放上软的抱枕、小玩偶、可以尽情打滚的毛毯等。当你觉得很焦虑、痛苦或者需要静一静时,可以退回到这个角落里休息。安全角的存在目的是给予一种安全感,明白在难受的时候总有地方可以回去。
如果你觉得情绪太汹涌要把自己撑破,或是因为要忙其他事情,不能着手应对情绪。我们可以制造一个情绪容器,将让你不舒服的想法/情绪/回忆暂时放在容器里。
你可以按照下面的指示制造一个容器。也可以将接下来这段话录音,然后找个安静、能放松的地方,播放录音,并根据指示,想象一个容器。每个人的容器并不相同,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制造容器即可。(我遇到过的容器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铁做的保险柜;有一块小魔方、很轻,会根据情绪变颜色;也有一个玻璃瓶,玻璃光滑的触感,可以放到口袋里,并且有个无论如何不会被冲开的木塞子)
情绪容器制作步骤:
等我们愿意处理,可以处理时,我们可以再把容器打开。
这个容器也可以是现实中存在的物品。如果你感到很难想象出一个容器,可以选择现实物品。
比如,我的朋友去做咨询时,咨询师会让TA选个物品存放那些令TA痛苦的内容,TA选择存放在咨询师房间墙壁的画上。
也会有人用日记本作为容器,写下心中的话然后锁上。或是写在纸片上然后扔到小盒子里等等。
如果被脑海中不断出现的念头、想法困扰,可以将它们想象成一种会来也会离开的外物。
比如,想象自己是一块礁石,而那些念头和想法是潮水。潮水会来也会走,但礁石仍在。把注意力集中在礁石(身体)上,任潮水来/离开。
又比如,想象自己是一棵树,而那些念头是风。将脚紧紧踩住地面,把注意力集中在感受脚和地面之间的触感,想象自己是一棵牢牢扎根的树,在风中稳稳屹立。
你是你,你的想法和念头不是你,后退一步观察它们,但不必作评判(“我应该/不应该这么想”“这么想真差”),它们就是些想法罢了,不成为行动就不会造成任何结果。过一会它们自己会离开。
躯体化指的是一些没有表达或者无法表达的情绪,通过身体反应表现出来。比如有些人觉得无法说出内心的苦闷,便会感到心痛、胸闷;有些人感到非常焦虑却无法发声,会体现为肌肉紧绷、浑身发抖上。
当你觉得身体的反应太强烈,除了可以泡热水澡、按摩、躺下等方法缓解外。也可以先找一个安全、可以放松的地方。检查自己身体哪里不舒服、哪里仍然比较放松。随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仍然舒服的位置。例如,如果一个人因为想到自杀而非常恐惧,开始手臂抽紧,TA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坐着时候小腿仍然是放松的,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放松的小腿上。
这么做的好处是,避免加剧恐慌感或“我承受不了”的感觉,意识到自己仍然有一部分是可以平静、可以抵御的,更快地调节激烈情绪。
***
个人感受:
有些情绪仍有,有些想法也仍有。不是说能反驳自己,事情就什么都好了 ;也不是说一朝想通,就一切都没事了。一些经验、想法,像一块巨大的啫喱,糊在身上。然后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啫喱慢慢渗透;或是用了一些方法,让啫喱透得快一些。直到有一天,发现那些痛苦仍然都在,但没那么刺人了。有些过去不接受的想法,现在也接受了,并且也不是妥协,像补完了一些拼图,然后走向新的方向。
***
参考:
面对刚经历亲友自杀的朋友,你可能感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我们没有办法帮朋友移除痛苦,但来自他人适当的支持或许能帮助TA更好度过这段时间。在本附录中,列举了“避免做的事/说的话”,以及一些可能能够提供支持的方法。
如果你是直接跳来阅读本附录的,建议可以看一下上面第二部分,对自杀者亲友可能的情绪想法有初步了解。
但是,这不代表可以用上面的内容套用你朋友的状况,如认为朋友一定是那么想,更甚者,认为朋友一定得那么想——一切仍然是以你朋友的个人想法、个人感受、个人需要为准。上述内容只是给了一个粗浅概念,希望能让人明白自杀者的亲友面对的困境与其他逝者亲友并不完全一致,而你朋友面对的具体情况,需要你去进一步了解。
因此,在聆听时一定要慎重,不要先入为主,听到朋友说一些话,就认为TA这么说背后一定是某个原因、某个理念。你的朋友是最了解自己情况的人。
指的是不要对你朋友的话语、想法、情绪贴上“好/不好”、“对/不对”、“应该/不应该”等价值或者道德判断标签。
因为这么说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让对方在原本情绪上,多一层焦虑/自责:“我不该这么想……我为什么控制不住?我好差劲。”
而且对方的一些想法情绪,在我们看来可能不合理,但处于对方状态下其实再合理不过,轮不到他人来说对或者错。
如果不认可朋友的想法,觉得有其他可能性或者其他思考角度,或是觉得换个想法能让TA更好受一些,我们可以不下判断,直接阐述。
如:“或许可以这么想……”、“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这样的……?”并且采用建议式的而不是强迫对方采纳的态度。
不要否定亲历者的感受、想法,如:
“我不觉得你在难过啊,我看过你难过的样子,你那时候不是这样的。”
例如说“想想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挺好了”或者“想想其他好事”。你的朋友知道生活中有很多其他美好、令人快乐的事,但这些不能抵冲掉人的痛苦,而且要度过丧亲之痛,人们需要能够体验和表达自己的痛苦。
不要在对方倾诉时开始诉说自己的事,这会构成一种“竞争”,把原本该给朋友的注意力,变到关注在你身上。记住,当朋友倾诉时候,是你需要支持朋友,如果你觉得自己也有痛苦需要得到抚慰,可以以后找朋友交流,或是找他人沟通。避免变成朋友在倾诉时已经很痛苦,还得来反过来安慰你的情况。
如果一个人很喜欢在别人说话时总忍不住开始讲自己的事,有可能是因为TA自己有倾诉欲望没有得到释放,也有可能因为TA有自我中心的倾向。如果是这两种情况,建议最好先解决自身的症结,可能先不适宜倾听。
如果是因为不晓得怎么表达“我也痛苦过,我理解你”,所以想用讲自己的故事来表达这一点。那么1.痛苦之间很难比较;2.有一定几率朋友觉得“就这样?你根本不理解我”;3.不论我们怎么说“我理解”,对方仍然可能觉得“不,你没经历过,你不理解”,更合适的说法是“我没经历过,但我想这肯定很痛苦,我会尽可能试着去理解”,表达自己会努力去靠近。
*如果你也经历过亲友的自杀。假使你是希望通过分享告诉对方“我也经历过,所以你可以不用担心吓到我,你可以讲”,那么直接说这句话即可,先不用详细说细节,除非朋友问起。
因为即使是自杀,方式、原因等因素仍然是不同的,贸然倾诉,可能朋友仍觉得“情况不同,这么类比让我不舒服”。
总而言之,在想倾诉自己事情之前,先想好你倾诉的理由,是不是真的站在朋友的角度思考,并想想有没有其他的说法可以替代倾诉自己的问题。
不要说“这就是自杀而已,TA只是离开了而已”,或者“比起车祸等意外,这没什么,至少是TA自己选的呢”等等。
试图把自杀这件事的严重性减弱,只会让对方感到不被理解,甚至被冒犯。因为你将一个如此严重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是对自杀者和亲历者的不尊重。
会试图大事化小,是因为我们希望减弱对方的痛苦,而究其根本,是我们无法承受看到对方那么痛苦,所以希望快点让对方好起来。这之中的问题我们在紧接下来的文字中讲明。
经历哀伤需要时间,你的朋友可能反复地会说这件事,而这是TA对消化、度过的尝试。很多改变也不会表现在外在让人看到,即使TA可能说的内容没有变化,也很可能此时的心态与之前已经不同了。
不要急着纠正TA,不要急着催促,不要说“都几个月了,你怎么还没看开”。我们催促着对方快好起来,对方也没法真的加速,倒有可能以后闭嘴不说,你就失去了解和支持的机会。
我们希望TA好起来,有时也是因为我们无法承受TA的痛苦,因为面对他人的痛苦是很难的,坐在痛苦的人身边是很难的,而且面对一直在痛苦的朋友,人会有帮不上忙的无力感。但是我们不该因此催促朋友快好起来——仿佛在说“你快把那让我不快的东西拿掉,你该好起来来让我轻松点”——而是需要我们自己去调整。不论是通过告诉朋友“我需要离开一下”来恢复,还是学会和这种煎熬相处,去接受自身的局限、痛苦和无力,明白我们不可能帮对方瞬间移除痛苦,也不可能通过一次小小的谈话让一切都好起来。我们做的是在支持朋友度过当下的一段时间,。
而且,有时你看起来自己似乎没帮上什么,但其实存在和陪伴本身也很重要。如果你真的觉得很挫败和无力,一个是我们可以自己找其他朋友或者咨询师聊聊,另一个是可以适当考虑向朋友表达这种无力,例如问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希望能让你舒服点,我做什么会好一些?我有帮上什么忙吗?”也许你的朋友会说:“继续听就好了。”
1. 情感验证/情绪确认(Emotional Validation)
人会希望自己的情感被看见、被理解、被允许存在,而不是被否定和评判。对对方情感的确认,可以让对方感觉被理解、被容许表达情绪,也加深信任的关系(充满信任的关系在支持一个人时很重要)。
对对方情感的确认,不代表你一定要积极赞同对方的情感,也不代表你要百分百理解情感背后的脉络,表达“我看到了它,我知道它存在”即可。
就像面前的一块石头,可以不喜欢它,可以不理解它为什么在那里,但可以肯定它存在着。
常见情感验证的方法有:
*更多具体表达情感验证/情绪认可的方式,可以看下文:
()
2. 确认你朋友愿意谈这个话题后,直白地谈论发生的事
如果你的朋友提及自杀,那么你也坦然地使用“自杀”这个词,不要试图遮掩。因为那会让人担心也许你无法接受或谈论相关的事,或是对自杀和自杀者有负面的看法。
(我觉得重要的是“使用对方的语言”,有利于顺畅沟通和建立关系。比如如果对方一直说“走了”,如果不确定对方能不能面对亲友自杀的现实,稳妥的做法是也说“走了”,至少不造成更多的伤害。)
3. 表达你帮助的意愿,然后由朋友选择
有人问:“我想给朋友提供支持,但是又怕很冒昧,或者做错,所以不知道怎么做。”
如果你不确定朋友是不是需要支持、需要什么样的支持,你可以表达你的关心,以及愿意提供支持的意愿,然后让朋友选择什么时候来找你、想要什么样的支持。如:
“我很担心你,你还好吗?如果你想找人聊聊,我一直都在;如果你现在不想聊就不用回我。”
“我担心你,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能做些什么让你舒服些吗?”
1. 允许沉默
如果在和朋友交谈的过程中,朋友开始沉默,不要急促地催对方继续说,而是应当容许对话中存在沉默。沉默的原因有多种,可能你的朋友在试着想怎么说,可能你的朋友在消化一些想法和情绪,可能你的朋友突然觉得不说话更舒服等等。
而且,我们也没有责任去做话题的开启者,觉得一定要负责让对方有话可说。想要表达自己在关心,也可以通过无声的方式,注视、挤挤手,或是只是简单地坐在旁边。
如果你感到对方的沉默令你不适,问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比如是不是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可以在之后询问,或是在谈话之前让对方在感到不适时直接向你指出),还是你觉得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令你不安等等。
2. 表现出你的专注
1. 记下会触痛到朋友的日子
如果有精力的话可以记下容易触痛到朋友的日子,在那天打电话、线上聊天问候或者去见见对方。
例如自杀者自杀的日子,对方的生日,两人的结婚纪念日等等。
2. 注意危险信号(如果你担心朋友也会自杀)
有时经历了亲友自杀的人们自己也会冒出自杀念头,因此了解自杀相关的危险信号是很重要的。根据德克萨斯大学圣奥斯汀分校咨询与精神健康中心的建议(见),危险信号包括:
“
”
如果朋友身上出现了这些信号,而你担心你的朋友会自杀,应该直接询问对方是不是想自杀,看只是有念头,还是已经发展到有具体计划和工具设想。如果已经有具体计划,意味着专业帮助得尽快介入,如果你在身边,最好能陪伴TA去医院就诊;如果不在身边,最好告知TA身边的亲友看顾。
(如果只有念头,不是说就一定安全了。只是比起已有成熟的计划,仅有念头距离具体实施有稍远的距离。且念头有多种情况,例如,有人可能只是想到自杀者,会自然而然地想再见到对方,但自己也清楚不可以自杀;也有人可能是自己并不想自杀,但是会时不时冒出自杀相关的念头;也有人确实是在设想自杀,并且可能发展到下一步做计划……这需要我们进一步询问。当然,保险起见,最好是建议对方和专业人士谈谈。)
*具体判断、询问的方法,以及作为非专业者可以采取的措施,可以阅读下文:
()
1. 设立和维护个人边界
即使你希望提供支持,也不代表你需要24/7地提供。如果觉得累了,如果有需要忙其他事,你完全有权告诉朋友:“我现在不方便/我最近太累了,需要休息。”
先照顾好自己,才有余力更好地支持朋友。不然自顾不暇,勉强下去,有天也会崩溃,甚至反弹性地疏远、拉黑朋友等等。
2. 拥有自己的支持系统
支持他人的人也需要得到关怀和帮助。你有可以信任的亲友或可以求助的专业工作人士吗?
3. 注意情绪调节
当觉得自己情绪状态不妥时,及时调整。也可以参考第二部分第6条里情绪工具箱的做法,提前准备一些情绪调节手段。
在支持和陪伴他人时,常见的负面情绪有:
总之,在支持人的过程中,提防自己的“拯救欲”,因为人们总觉得挽救一个人是很了不起的事,看起来似乎崇高又能体现个人价值,可是如果被这欲望冲昏了头,就可能会为了实现个人价值,而枉顾朋友的需求,不去做对对方而言最好的事,反而可能害人害己。事实上,没有人可以替别人受苦,也没有人能拯救他人。
a. 这也是为什么陪伴者有自己的支持系统很重要,这样可以和能理解你的人谈论你的害怕;
b. 在觉得合适的时候(例如,觉得朋友能承受时)直接告诉朋友你的恐惧和在意:“我害怕失去你。”不过,就像我们没有责任要让朋友好起来,朋友也没有责任要为了让你不再害怕,而做什么/说什么。表达能实现的效果并不确定,有可能可以为自己寻求到一个确认(朋友可能会告诉你“不用担心”),有可能让对方知道了你的心意,也有可能会让对方觉得有心理负担(所以告知之前最好确认一下对方的状态,或者不要频繁告知,或者在告知之前让对方“不要觉得是负担,因为这是我个人的情感”等等);
c. 如果很担心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合适,可以问问其他人的建议,并且想想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是不是必须的。如果你觉得是必须的,可以在说完后,解释你为什么要这么讲。或者考虑语音通话甚至当面告知,可以用语气或面部表情尽量降低造成误会的可能性。
不过,即使做了一切努力,仍有可能面对我们原本不想面对的结果。因为陪伴和支持,像任何其他沟通一样,包含着我们无法控制的部分:朋友的感受是无法控制的、朋友的反应也是无法控制的……而陪伴/支持的过程里又容易涉及到深层次的情感,很有可能在一些时刻,你觉得不得不冒着风险做一些决定。在面对恐惧上,你不是一个人。“尽人事,听天命”,尽可能地做好准备,下决定,然后面对结果。
参考资料:
推荐理由:综述了自杀的动机和因素。作者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精神病学教授。
推荐理由:简略地讲了哀伤的理论。虽然是一本针对咨询师的书,但是里面也讲了一些在面对处于哀伤的人时,可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的建议。
推荐理由:虽然写的是针对儿童和青少年哀伤心理治疗,但是里面的一些“讨论问题”,一些可以做的活动,对其他年龄层的书迷仍可能有效。
推荐理由:针对丧子人群。19年出的书。整合了哀伤理论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