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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口秀2024:当更多女性拿起话筒
2024-11-10 23:09

最近,沉寂一年的脱口秀圈,重新热闹起来了。相比往年,今年的女脱口秀演员数量有了明显提升。

脱口秀2024:当更多女性拿起话筒

除了杨笠、思文、李雪琴、鸟鸟,更多的女性拿起话筒,走到聚光灯下。

她们讲起月经、催婚、旺夫、重男轻女、性别刻板印象、女性继承权等这些一直被认为是“小众”,但实则是占据人口数量约1/2的有关女性的议题。在男演员们更多地在分享生活琐事时,女演员们则展现出那些常被人忽视的女性困境。

杨笠

“我们家有四个孩子,大姐、二姐、我,还有我弟弟,一看这样的排列组合,你们就知道,我们家是非常喜欢女儿的。”

echo

这一段暗讽自己家重男轻女的段子,为第一次参加线上综艺录制的echo赢得了全场的欢呼和180票之高的好成绩。结尾时,她挥起手臂,那一句“希望在场的所有朋友都可以走出自己的大山”更是触动了不少屏幕前的观众。

echo曾与记者这样描述她的参赛感受:“舞台很漂亮,我想在这个地方留下一个我自己最好的作品。”

“我们就应该在台上多聊性别话题,就是要让观众‘脱敏’,越不让我们说,我们就是要说。”这是一段echo在三年前写的段子。舞台上几分钟的段子,一般需要脱口秀演员打磨数个月之久。为了准备这次节目录制,她又在原本的段子上更新了30%:“它全部来源于我自己的生活,它是‘女性议题’,你也可以说它是‘我自己的议题’。”

更多的脱口秀女演员讲起了那些传统意义上“私密”的议题。菜菜讲“月经羞耻”,上台第一句话就很炸裂:“我有一次,半夜来月经。”正当大家对这句话略感突兀时,她说:“突然吧。当时来得也这么突然。”

菜菜

她说,她让跑腿小哥帮忙买卫生巾,小哥因为感到羞耻,用接头暗号“那个”来代替“卫生巾”,抱怨“早知道接桶装水的单了”,还询问她是要290厘米的,还是420厘米的。

菜菜说:“我没敢纠正他,是‘毫米’。”

这段视频的相关话题“#月经羞耻精彩绝伦八分钟”在节目后很快冲上微博热搜。它早已不仅停留在为观众提供娱乐层面上,这样对“拒绝月经羞耻”言说的意义,正如鲁豫所点评的:语言改变行动,行动改变你所有的思维方式……当我们意识到这个事是可以在公共场合得到免费支持的时候,人们的思想就会慢慢地被改变。”

2021年上过脱口秀节目但被早早淘汰的鸭绒,重新站上舞台时锋芒更甚。她讲述了自己相亲的经历,然而在世界各地工作过的经历,在一些相亲男眼里却成了减分项,他们认为这样的女人不顾家、不可靠:“你作为女性,在这个年纪,最大的社会责任是照顾孩子和家庭。”

唐香玉上台讲“催婚”,说家里“从小就给我预设了一个婆家”,调侃自己怎么“嫁出去了是外人,嫁不出去也是外人,我到底是哪里人,里外不是人”。

唐香玉

山河则质疑常用来“夸”女生的“旺夫相”:“我头一次听说,能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命运。”

山河

这一幕幕引人思考的场景,只需要女演员们在台上缓缓陈述出,她们有多幽默,段子背后的“素材”就显得有多荒诞。

纵观近年来的脱口秀综艺,其实可以显著体现出,在“表达”这个领域里,女性意识在不断提高。比如上一季成绩也很优秀的张踩铃,基本上都是在调侃自己的外国老公造成的文化差异。

张踩铃

她们通常会将最初的选题集中在男朋友、老公、亲子这些熟悉的家庭话题里,选择一些让男女观众都能听懂,且能产生共鸣的话题,在这基础之上,再从女性视角进行小小地调侃。

这其实是一种比较安全的线上表演策略。echo介绍了线上和线下脱口秀的区别:“线下的氛围是‘聚气’的,观众花了钱,他们愿意认真聆听你的,许多话题更容易觉得很好笑。但是在线上的话,大家的注意力可能集中不了。你讲的话题有没有传播度,能不能引起大家讨论,就十分重要。”

不研究好这一套“线上规律”,对参赛选手而言是一项冒险的行为——即使是像周奇墨这样被称为“脱口秀天花板”的演员,第一次参与线上录制的时候都出现了“水土不服”的情况。

但是今年的女演员们似乎抛开了更多的束缚,在她们的作品中女性视角更丰富,也更生猛。当她们拿着那支麦克风走到舞台中间,她们甚至可以“不那么讨喜”。

双胞胎颜怡、颜悦,往年更多是围绕自己的双胞胎身份分享一些好玩的体验,今年则更集中火力讲述她们关于性别议题的观点。

颜怡、颜悦

她们擅长将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甚至默认的现象提炼而出,尖锐地告诉大家这也是一种潜在的不平等——比如此次让人印象深刻的“取名字”。家长给男孩取名字,都是带动词的,他们被寄予厚望,要去征服世界;而女孩的名字,被她们概括为“emoji”,这是一种向内的情绪,静静、乐乐,以及她们的名字怡、悦。

那什么时候会给女性用动词?她们说:“招娣。”

变化惊人的包括参加过两届比赛的步惊云。

步惊云

她的话题再也不是总是围着老公打转——即使老公依然出现在她的文本中,但核心已经变成她个人关于生活的感受,她说:“我觉得,女人慕强不如变强。”在调侃完离婚恋综与婚姻生活之后,已成为一名脱口秀俱乐部的主理人的步惊云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比起参加《再见对的人》,我更想参加‘民营企业家峰会’。”

成功当上节目总编剧的杨笠,锋芒依然不减。

杨笠

性格强势的张慧,质疑了女性一直以来面对权力时的附属、乖顺地位:“同样是提要求下命令,为什么在有的人身上是有领导力,她做同样的事情就是‘给人压力’?男人展现领导力会被夸好man,为什么没有人夸我好woman?”

她说:“不要跟我说什么‘撒娇女人最好命’,我们强势女人不要命。”

张慧

毫无意外地,这样的张慧受到了不少网友的批评,“太强势”“不礼貌”等评论铺天盖地。

但其实,就像是尼日利亚女性主义作家阿迪契在《亲爱的安吉维拉》里写的那样,这样的“不适”也许来源于大众对男性权力的默认:“我们惯性地将权力认作是男性的,强大的女性是反常的,于是她要承受各种检视。我们对强大的女性会有各种苛求——她谦虚吗?她会微笑吗?她是否知恩图报?她有居家的一面吗?我们评判强大的女性的标准是要比评判男性的苛刻得多的。”

在脱口秀赛道上,相比男演员,女性从来都是不易的。李诞曾被记者问起,作为女脱口秀演员需要注意什么。李诞回答,“就是不要把自己当女脱口秀演员。”

这似乎是一个“去性别化”的回答。但在一个以男性为主的场域里,这种去性别化实则变成了“男性化”。

或许正如福柯所言,话语即权力。在需要言说的环境里,女性自然而然地被归为“倾听者”的位置。曾连续两季在《脱口秀大会》获得季军的思文都不得不承认,“很多工种会有男女的强弱之分,脱口秀是一个比较阳性的能量”。从《80后脱口秀》到《脱口秀大会》,思文的表现很亮眼。但若在互联网上搜索“思文”,至今的关键词大多是“程璐老婆”“程璐前妻”这样的“附属身份内容”。

思文

毕竟在传统认知里,喜剧是需要扮丑的——乃至于于谦第一次看思文表演,奇怪地问她“是怎么做到不扮丑还能幽默的?”但是,女孩子要是扮丑,又如何娴静、端庄、优雅呢?如果“搞笑”与“女性魅力”不在潜意识里冲突的话,为什么网络流行语会说:“搞笑女没有爱情呢?”

女脱口秀演员数量较少,也就意味着一定程度上观点较难得到碰撞。

echo在讲到创作的难处时讲到,其实许多线下女演员在演出的时候,会对文本进行“自我阉割”:“因为你接触的大部分是男演员,男演员给你的意见很多时候没办法达到创作最核心的地方,这恰恰也是女性群体最能被触动的地方。最近女演员多了,大家才会‘抱团取暖’。”

对echo而言,脱口秀最大的魅力正是在于它可以解构一些严肃和传统的内容,让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比较糟糕的事情,自己可以更好接受,“女性演员在台上,展现的不仅仅是自己挣扎的一面,还有勇敢和脆弱的一面……悲伤的时候你要去琢磨为什么,要去捕捉灵感和共鸣。你既是创作者,也是批判者,就在这两个角色之间来回切换。”

她认为,“女性不适合搞喜剧”其实并不是针对这个行业,而是一种性别歧视:“女性不适合做律师、女性不适合开车、女性不适合……都是对女性的同一种论调。我们应该关注的,是怎么让我的表演更爆笑。”

毕竟,只要女脱口秀演员变多,这些段子就不再是“女性视角”,而是“人”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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